卷拉门多少钱(在这一场较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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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场较量中,他始终是一个没有姓名的替身

他只是个替身

我这半生,经历过三个男人。

一个年少时的挚爱,一个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

还有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定位?

天色暗下来。

我收拾好屋子,去收门口的灯箱,才转过身门头上的招牌就掉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我被一个男人搂在了怀里,是那个对我垂涎已久的送煤气的男人。

他每次路过我这里,都会望眼欲穿向里的张望,每次都会惹人笑话。

我推开他,看见他的手背上破了皮,正在往外冒血珠子。

别说手受伤了,就是他手断了我心里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涟漪起伏。

一个曾经被感情狠狠伤过的女人,她已经没有心了。

即使有,也不过就只剩下了一副铁石心肠。

他搓了搓黑煤似的手,憨厚腼腆地笑着。

我想,他大概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

我让他进了店里。

以前,他都是在路口老大爷那儿剃头的。

自从我来了之后,他来过不止一次,有熟人取笑他「大年,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他憨憨地傻笑着,也不出声辩解。

那就是默认了呗,一个送煤气的臭男人也好意思对我有想法?

我透过镜子仔细打量他那张脸,眼睛长得还不错,鼻梁骨的弧度也挺好看,接着就是被青色胡茬包围的那两片薄唇。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于专注了,他在镜子里跟我对视了一眼,又赶紧收回了目光看向地面。

只一眼,我便看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我手里动作未停,却一不小心给他剪坏了一点,我心头一时烦躁,忍不住想把头发给他全剃光了。

那时,我极度讨厌他。

我觉得,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辈子没见过女人的光棍儿汉。

我嫌他脏,每次都让他自己洗头发去。

他从不恼,始终笑眯眯地看着我。

每次走的时候,他会在柜台上给我留下十块钱。

今晚,我让他脱了衣服躺在洗头床上,亲自给他洗头发。

他受宠若惊,再三表示拒绝。

我一瞪眼,他便老实躺好了。

我给他仔细认真地洗着头发,他的发质很硬,头发上的污渍也不多。

但我,还是给他洗了三四遍才算满意。

洗完头发之后,我给他脸上敷了条热毛巾,打算给他修一下脸。

那令人讨厌的胡子剃干净了,却让我不由地一愣。

我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他全程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我,仿佛一眨眼我就会跑了似的。

我忍不住冷笑,他咧开嘴笑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

呵,用你说。

我翻了个白眼,拉平嘴角冷声道「别动。」

他便老老实实不敢动了,躺在那儿任我摆布。

哼,怂货一个,还想勾搭女人。

外面狂风怒号,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我走过去拉下外面的卷闸门,被一阵冷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冬天似乎比以往都要冷,冷到人心里的那种感觉。

寒冬腊月,我带着一身的风霜,辗转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漂泊了许久的我,终于是走不动了。

我靠着以前学过的一点手艺,在大学城附近的城中村里开了一家理发店。

我不为挣钱,只求在人来人往的世界里感受一点人气。

我的手艺一般,价格定得便宜,所以吸引了一些穷学生和老人经常光顾。

洗剪吹十块钱,我每天重复着这三件事情,从清晨忙到日暮。

无论,外面如何艳阳高照、凄风苦雨,我都守着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足不出户。

没人的时候,我就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那天,来了一个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似水的年华,如花的容颜,眉目间却染着一层岁月的风霜。

我问她「怎么剪?」

她说「够短就行。」

她闭着眼睛,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隐藏起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整个剪头发的过程中,她始终不曾睁开眼睛,往镜子里看一眼。

我说「好了。」

她却突然站了起来,眼睛一睁开一串泪珠便夺眶而出。

她确实,吓了我一跳。

其实,她剪成短发的样子也挺好看的,我觉得那是我剪得最认真的一次,也是我手艺发挥最好的一次。

我忍不住叹息「姑娘,天无绝人之路。」

其实,我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无论,再非人的磨难,经历过了,就过去了。

人们常说的绝处逢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她收了眼泪,跟我道了谢,便走了出去。

她走后,我扫着地上的头发,那原本乌黑顺滑的发丝,凌乱地落了一地。

我忍不住蹲下来,捡起了一缕发丝。

我收敛思绪往回走,他说「你关门做啥?」

榆木疙瘩脑袋,活该他打一辈子光棍儿。

我把剪刀往桌子上一扔,指着门口说「你现在就可以走。」

他傻愣愣地不知所措,头上一半短发一半长发,样子极其滑稽可笑。

我忍住笑,也不说话。

他抿抿嘴,说「那你剪吧,我不走。」

这一次,我很用心的给他剪头发,我手指穿插在他的发间,他眼神赤裸裸的看着镜子里的我。

屋子里安静极了,除了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还能隐约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自己的心跳声了。

这几年,我就像是个不知疲倦的行尸走肉,走南闯北的始终停不下来。

如今,却在这儿安生了下来。

命运无常,总是捉弄人。

美好的时光遇到了错的人,满身伤痕累累无力再爱的时候,那个对的人又突然出现。

要说人这一生什么苦最伤人,莫过于感情的苦最伤人。

兵不血刃,便一身伤痕累累。

我放下剪刀,仔细地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目光在镜子里跟他撞上,我轻轻一笑,拉着他的手走向后面的卧室。

他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掩饰不住的欣喜若狂。

我让他洗澡的时候,坐在床边发呆。

我甚至犹豫了,我想等他洗完澡就把他打发走。

可他出来的时候,局促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时,我还是站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我告诉自己,有些事情只要迈出了第一步。

以后,就不难了。

既然,不想死,那就只能苟且地活着。

人总是要为很现实的问题妥协的,这是每个成年人都有的难处。

可以不爱男人,却不能没有男人。

半夜的时候,我将他撵了出去。

他从美梦中醒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指着门口,歇斯底里地喊道「滚,滚,滚。」

我忍受不了激情过后的麻木,也忍受不了躺在温暖的被窝却冰凉的身子,更忍受不了他在我耳边打呼噜的声音。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一声不吭的拿上衣服走了。

我听见,他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听见,一夜飞雪的凄厉吼声。

我听见,我那颗破碎不堪的心,在胸膛里微微跳动的声音。

自从来了这里,我每一天都是平静的,似乎只有他能惹我心烦。

他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时候,我烦。

他对着我笑的时候,我更烦。

他来我店里理发,我给他剪头发时,他看着我的目光,让我想把他的头发一根一根的揪下来。

我就是想把他踩在脚底下,凭什么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喜欢我。

那晚,我靠在床头抽烟直到天亮。

所有的过往如云烟一般,在缥缈中渐渐清晰起来……

他将我手里的烟抽走,丢到了一边。

他走过来压着我说「上次,我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如果,我再抽烟喝酒,他会惩罚我的。

我觉得我大概是真的喝多了,伸手搂住他脖子,将头靠在他胸口汲取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

他推开我,眼神深邃明亮「知道我是谁吗?」

我眨了眨眼,说「陈述。」

他别开头轻笑了下,说「陈述是谁?」

是我男朋友的弟弟。

我吸了口气,却说「不知道。」

他眼神灼灼,贴近我的脸低声道「那我现在告诉你。」

说完,他便准确地含住了我的唇。

他不是第一次吻我,有一次我生病时他偷袭过我。

其实,我早就醒来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亲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够就又亲了一下,像啄木鸟似的一下一下啄在我的心上。

我早就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只是我没办法接受,也没办法回应他。

我可以对着别人逢场作戏,却绝对不能伤害他。

我是一个没有了心的人,我不配得到他的爱。

那晚,我被酒精和欲望驱使做了十分不理智的事情。

后来,我连夜逃跑躲了出去。

他打电话,我也不接。

我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找去酒吧的时候,我也避而不见。

后来,他给我发短信「都是成年人了,这样有意思么,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我摩擦着手机,反复琢磨他这话里的意思。

他又发过来一条「我可不会对你负责。」

我嗤笑,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他在我面前始终是嫩了点儿。

我回了一条「最近特别忙。」

他发来两个字「事多。」

我可以想象得到,他拿着手机不耐烦皱眉头的样子。

这件事,就这样心照不宣地揭了过去。

后来,我犹豫要不要回去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程景润在电话里说「晚上过来。」

晚上,我一个人开车过去。

一进门他就急不可耐地将搂进怀里,他从来都是如此直接。

我感受着他的迫切和热烈,脑子里却在想着那天和陈述在一起的画面,他的莽撞和青涩让我动容。

程景润不满我的三心二意,发了狠地对我。

事后,他靠在床上抽烟,烟雾缭绕中他冷峻的眉眼隐在其中邪魅狂狷。

我这半生,经历过三个男人。

一个年少时的挚爱,一个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

还有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定位?

那就是,陈述。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我起来吃早餐的时候,佣人进去打扫房间。

以前我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后来就渐渐习惯了。

要钱的人,还会要脸吗?

我开车去了西山,人迹罕见的山路上一个高瘦的背影映入眼帘。

是陈述。

我开着车龟速地跟在他后边,没过一会儿他就察觉地回头看了过来。

他转过身来,抬手挡了一下。

我将车子停在路边,他走过来拉开车门进了副驾驶。

他刚要说什么,目光触及到我的时候,紧盯着我的锁骨处,神色渐渐阴冷。

我是故意的,知道他今天一定会来。

我就是要清楚地让他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闭了闭眼,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不是很忙吗?」

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忙完了。」

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望着前路。

山路蜿蜒曲折,一眼看不到尽头。

就像人生一样,不过一个相同的结局,过程却漫长坎坷。

车子停在疗养院的树荫底下,他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往里走。

我锁好车,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摆弄一个蛋糕。

护工正在跟他说着话,见我进来礼貌说道「苏小姐,您有事叫我。」

我点点头,她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一瞬走了出去。

下车前,我特意戴了一条丝巾。

陈述低着头一根一根地往蛋糕上插蜡烛,而后又沉默地一根一根点燃。

没有人唱生日歌。

我坐在病床边看向沉睡着的人,心里已经麻木到了没有任何的感觉。

护工把他照顾的很好,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一点胡茬。

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平静安详。

我曾无数次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陈彦死了,那一切的荒唐就该结束了。

可我又不禁想,如果他死了我又该怎么活?

陈述出声打断我的思绪,他说「吹蜡烛吧,苏瑞姐。」

他叫我苏瑞姐。

只有在他哥陈彦面前,他才会叫我一声姐。

呵。

我吸了口气,看向他手里的蛋糕,忍不住一把将它挥到了地上。

奶油四溅,被毫无防备地摔在了地上。

房间里安静极了,半晌他才说「苏瑞姐,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至极,一双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黑。

他拿了纸巾擦我手上的蛋糕,被我甩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不冷静。

他就像在看个笑话似的,说「苏瑞姐,委屈了吗?」

我不委屈,为陈彦做再多我都不委屈。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和他对视,冷着脸开口「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是,是我自找的。

我当初为了钱,出卖自己。

他阻止我的时候,我不听。

他鄙视我的时候,我也不在意。

可他为什么要喜欢我,为什么要偷亲我,为什么要跟我表白?

为什么?

那天,我们无声对峙良久。

他临走前说「苏瑞姐,我要出国了。」

走吧,都走吧!

我捂着脸默默流泪,就让我一个人活在这肮脏的泥沼之中。

我和陈彦、陈述都是孤儿。

从小就是没人爱没人疼的孩子,我们只能抱团取暖。

离开孤儿院之后,我们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陈彦年龄最大,他放弃了读书的机会挣钱养家。

那时,情窦初开,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天。

我认定的一切。

却不知,我们紧紧抱在一起的时候一双眼睛在看不见的地方黯然失色。

我从来都不知道陈述的心思,他太能藏了,他总是笑嘻嘻地叫我「姐。」

我和陈彦的约会,每次都有陈述。

没办法,我们谁也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

可有一天,他却说「我不想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

那天,我和陈彦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家里没人。

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陈述留言「哥,我找了个暑假工,管吃管住,不用担心我。」

电灯泡不在了,我和陈彦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也开始了。

我以为,幸福就是那么简单。

每天,吃着他做的饭,晚上被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地疼爱。

他摩擦着我的手指说「等我发工资了,咱们去买戒指。」

那时,我们已经定下了终身的盟约。

却想不到,意外来的那么突然。

那天,他接我从打工的奶茶店下班。

我拉着他的手撒娇「想吃糖葫芦。」

他宠溺地揉着我的头发,说我「馋猫。」

就那样,他一去不回。

我恨透了那个醉酒的司机,我抱着浑身浴血的陈彦,哭的撕心裂肺。

陈述赶来的时候,我像个随时会死去的木偶娃娃。

他将我抱在怀里安慰的时候,我突然发了疯一般地往墙上撞去。

我恨透了自己,为什么要吃那该死的糖葫芦。

如果陈彦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可医生却告诉我们,他成了植物人。

几乎是不可能会再醒来的。

我不信,我不认命。

我抓着医生问「要多少钱才能救活他?」

医生却说「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多维持几年。」

为了留住他,我出卖了自己。

后来,是程景润帮我安排好了一切。

他说「我只需要一个听话的情人。」

我知道,我们之间只有交易,再无其他。

他是个冷漠至极的商人,在他的眼里只有等价交易。

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却是轻松的。

我不会觉得背叛了陈彦。

那天,我一直在疗养院待了很久很久。

我守着陈彦,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那些曾经难以启齿的话,居然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关于我和程景润的一切。

他是我在夜总会认识的,完全算是一个意外。

那天,我去见玲姐帮我找的那个人。

可我却发现自己太单纯了,在他们眼里女人只是玩物,根本不是人。

我目睹了一个女孩儿被折磨的全部过程,我害怕极了,慌不择路的逃跑。

我遇见了程景润,他宛如天神般降临。

他睥睨着我紧抓他胳膊的手,眼里几分了然的轻蔑。

他是商人,只讲究利益。

他也是个教养极好的人,冷峻却没有恶意的嗜好。

他出手很大方,也不会追问我任何事情,只是告诉我「我需要的时候,你必须出现。」

在他那里,我必须做到随叫随到。

在他眼里,我不过就是个有生命的充气娃娃。

可我仍然觉得,是幸运的。

命运不公,总是让我觉得一点点的温情就是人间幸运。

他兴致来的时候,也会把我当个人宠爱。

可我知道,他们家里已经开始给他挑选合适的联姻对象。

每次,从他那里回来,我就不敢面对陈述。

开始,他总是冷嘲热讽。

后来,他便什么也不再说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我丢不开他。

他却不要我的钱,我知道他嫌脏。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彦去死。

哪怕他只有一口气在,我都要想办法让他活着。

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我翻了个身,缩进被子里,像是没听见似得,任他自动消失。

那一天,我很晚才开门,门口的台阶上,放着一个保温桶。

真是个傻子!

我吃完有点凉的早餐,找人来修理坏掉的门头。

我坐在沙发上嗑瓜子,那男人过来说「修好了。」

我给他拿钱,他趁机摸了我的手。

他是对面五金店的老板,他媳妇是出了名的河东狮吼!

他经常打趣那个送煤气的,可他自己还不是一样的货色。

只要有机会,不是言语调戏就是趁机吃豆腐。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好,他哪捡来的自信心。

真不要脸!

我都懒得看他一眼,转过身我就去洗手了。

今天受大雪影响,路面结冰,基本没有顾客,我在店里闲了一天。

晚上,关门的时候,他来了。

干了一天活儿的人,浑身脏兮兮的,站在台阶下看着我。

看什么看,以为我还会让你进来吗?

做梦!

昨晚,我只是不想欠他。

他说「我来拿保温桶。」

「哦。」我递给他,没洗。

还不走?

看什么看,我瞪他一眼,他才走了。

之后,连着好几天,他都会给我送早餐,在我关店门的时候,再过来拿没洗的保温桶。

有一次,我想说,一天三顿呢?

我难道就只吃早餐?

想了想,我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一个星期后,他进了店里。

我把保温桶递给他,他却说「剪头发。」

呵,这才几天,再剪就秃了。

我点点头,让他自己洗头发,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洗完头发,他拿毛巾擦头时又说「我今天还修脸。」

我面无表情道「修脸要多加五块。」

他点点头,躺到了洗头床上。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手里拿着的刀片在他脸上轻轻刮过。

修完脸,我让他坐到椅子上去。

我在镜子里和他对视一眼,说「干脆剃光得了。」

他看着我说「行,你说咋弄就咋弄。」

呵……我想把你头皮扯下来。

我给他剃了个光头,他摸着光溜溜的脑袋说「我还是第一次剃光头呢?还行。」

呵,真是个傻子。

最后,他看我冷冰冰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三张十块钱递给我。

我看他一眼说「多了。」

他说「不多,还有那次的。」

……呵。

行,我点点头,收下了,他总有办法惹到我。

他摸着光头,依依不舍的走到门口,磨蹭了半天才说「我…能、留下…」

我摔了手里的扫把,说「有钱吗?」我伸出五个手指。

他瞪大眼睛看我一会儿,点点头说「我…我去家里取。」

「……」我闭了闭眼睛,我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

他可真舍得!

他把红色的五张票子放到桌子上,眼睛像黏在了我身上似的。

我拿起钱,看着他说「不够,还有上次的。」

他眼里都快要起火了。

我在想,我这么欺负老实人,会不会把他惹怒了。

毕竟,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是干体力活儿的,那一身腱子肉可不是白来的。

要是闹起来,最后吃亏的还是我。

我刚想开口说点啥,他就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他一进来,就转身关了店门,把钱往桌子上一放,一把就将我扛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开始踢打他。

他像个木头似的,任我拳打脚踢,不为所动。

他将我放在床上,看着我说「你别恼,我以后都给你。」

当我什么人?

行,看你有多少够我折腾的。


此后,他差不多一个星期来一次。

我平淡如水的生活,终于有了点人气。

气死人的气。

那天,我关了店门,他又来了。

手里提着一袋子菜,他说「你太瘦了,我给你做饭吃。」

我不理他,坐在那儿嗑瓜子,看电视。

我从来不做饭,不会做,都是买着现成的吃。

他说「外面的食物不干净。」

我看着他那双手,挺无语的。

他嘿嘿笑道「我不干活儿的时候,挺干净的。」

干不干净,我不知道。

反正,他那副包裹在破工作服下的皮囊,倒是挺白净的。

厨房是现成的,锅碗瓢盆都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他还搬来了一罐煤气。

我看他忙活都觉得累,他倒干的挺开心的。

他在厨房鼓捣了一会儿,喊我吃饭。

我过去一看,色香味俱全,我尝了几口,还不错。

他说「你饭量太小了,这才几口就饱了。」

我翻了个白眼,说「谁说我是吃饱了,我是气饱了。」

他没说什么,憨憨地笑了笑。

饭后,他积极洗碗,收拾干净厨房。

然后,他照例递给我五百块。

我忍不住问他「你一个月能挣多少?」

他那工作全靠体力,看着就累人。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两三千吧!」

我问「那到底是两千还是三千?」

他说「这个要看一天能送多少罐煤气了,送的多钱就多。」

我点点头,有点于心不忍。

我忍不住问他「够花吗?」

他说「除了给老娘看病,家里吃喝,我没有别的花销。」

我挑眉「现在不是有了吗?」

他挺不好意思的,抿着嘴说「我每天多送几罐就是。」

我提醒他,可以去别的地方。

他红着脸说「我可不去那种地方。」

我冷哼「假正经,有什么区别吗?」

他说「我就喜欢…」

我立马让他打住「不要再我面前提喜欢两个字,我恶心。」

谈钱的时候,最好不要谈感情。

四季轮转,转眼春光明媚。

那个经常来我店里的小姑娘,会在闲暇时过来帮忙。

她话不多,做事不急不躁,干净利落。

我很喜欢她,没顾客的时候她看书,我嗑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两句。

她说「陈大哥那人,挺好的。」

我嚼碎嘴里的瓜子仁,问她「那里好了?」

她说「心眼好,对你也好。」

我拿湿巾擦着手指,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她难得的多说了一句「就算有所图,也不过就是你这个人罢了!」

她抬头看我一眼,没再说话。

她小小年纪,却是个有经历的。

的确,我除了这幅残破不堪的皮囊之外,还有什么好被人骗的。

我扫着地上的瓜子皮,也不说话了。

有些话,无需多说。

晚上,整个冬天都被寒冷拒之门外的亲戚突然造访,我疼的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进来的时候,我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以为我生大病了,我有气无力的哼哼「女人的毛病。」

我让他去给我买止疼药,他不去。

他非要给我用热水袋捂肚子,喝什么红糖姜水。

结果,喝的我一肚子气,出了一身汗,最后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他还没醒。

我往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他睁眼就问我「还疼吗?」

我撅了撅嘴,说「不疼,饿了。」

他目光流连在我脸上,眼波流转中透出浓浓的宠溺。

我恨不得咬死自己,我刚才是对着他撒娇了吗?

我摇摇头,我没有,我一定是太虚弱了,我出现幻觉了!

他麻利起身,去做饭。

我心安理得的收着他的钱,享受着他的照顾,却仍然对他不屑一顾。

有时,我一个不好的眼神,他就惶恐半天。

他说带我去医院看看,我不去,他说「哪有人疼成这样的?」

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你意思,我不是人。」

「…我没说。」

呵,学会顶嘴了。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对他宽容一点点,那不符合我铁石心肠的人设。

我指着肚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这里,死过人。」

他抬眼看着我,没说话,或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我伤了身体,留下了病根。

陈述走了。

我并没有多难过,反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他只是一个意外,我始终坚信陈彦才是我最爱的人。

他是撑着我活下去的最后一口气。

后来我才明白,身不由己的人连生死都无法选择。

陈彦也走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特别平静。

那种平静是,我终于可以彻底解脱了。

我平静地处理了他的身后事,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埋怨他的。

因为,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的周年纪念日。

虽然,没有跟他正式结婚。

可跟他在一起的那天,我就是他的人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那是最重要的纪念日。

也许,他想让我下去陪他一起过。

所以,我就那么做了。

我并不知道,程景润会照过来,他从没主动找过我。

那是第一次,他踏足我住的地方。

他愤怒地将我抱起来,往医院赶去。

后来,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医院。

为什么,要救我呢?

他不该救我,他不是个冷漠至极的人吗?

他不是要和别人结婚了吗?

那就让我一个走好了,我觉得那是最好的归宿。

后来,我才知道我怀孕了。

可笑的是,我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可无论是谁的,程景润都不会让我要。

他给我安排了手术,他说「你最好永远听话,否则等着我收拾他。」

我知道,他说的是陈述。

一个人男人的决绝和狠厉,粉碎了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我在绝望里,如同行尸走肉。

终于,有一天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厌烦了,我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颗心,早在生与死的挣扎里,麻木了。

我去了旁边的药店里,买了很多的止疼药。

我不需要热水袋,不需要红糖水,不需要男人的关心,我只需要吃了就能止疼的药。

我需要麻痹,不需要被治愈。

从那以后,他似乎对我更好了,好的街坊四邻闲话满天飞。

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长舌妇们,没一个敢在我面前嚼舌根的,她们把矛头都指向了他。

我看了眼门口,那些指指点点的女人们,问他「你好意思来?」

毕竟,我不是这里的人,流言蜚语我从不在乎。

我无所谓,更没什么好怕的。

他什么也没说,比我还坦然自若的样子,做饭,洗碗,等着我关店门。

他把钱放在桌子上,我冷眼旁观。

他渐渐清楚了,我身上所有的敏感点。

我眼前一瞬浮光掠影之后,是他淌着汗水的一张脸。

我从来不让他亲我,从来不。

他嘴唇薄厚适中,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

我圈住他的脖子,抬头咬了下他的嘴唇。

触觉,异常柔软。

我问他「多大了?」

他满眼不可思议的说「快三十四了。」

……竟然,比我还小一岁。

我又用力咬在他嘴唇上。

他大概震惊极了,不过一瞬,他就化被动为主动了。

我们在别人指指点点的言论里,正大光明的苟且偷生。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里,他会怎么样?

那天,我问他。

他说「你别走,我会努力赚钱的。」

我说「这世界那么多男人,有钱的不胜其数,我…」

我话没说完,就被他狠狠咬住了嘴唇。

这狗男人,反了天了。

这次,他异常彪悍。

居然,在关键时刻,要我保证不会离开。

狗男人,敢威胁我!

行,好汉不吃眼前亏,有本事就拴住我的脚。

又是一年飞雪季,屋外寒风裹着飞扬的雪花,打在人的身上、脸上。

我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的轻响着,这一年我的手艺纯熟多了。

「怎么样?」我看着镜子里的小姑娘。

她一张小脸儿雪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才说「嗯。」

她基本一个月让我给她剪一次头发,每次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剪完头发,她拿着扫把扫地上的头发,我洗了手,从屋里拿了两个盒子出来。

她扫完头发,看向我,我招招手让她坐过来。

我把盒子递给她「这个是你的头发。」

她不可思议的抬眼看我,我笑了笑说「总觉得这头发对你挺重要的,也许有故事。」

她拿出盒子里的一缕长发,轻轻说「姐,谢谢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说「帮我把这个,交给他。」那都是辛苦钱,我怎么会拿。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要走。」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总是觉得,这小姑娘和我特别有缘,我们总是能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所想。

我打量了一圈这个待了一年的小屋子,说「嗯,这是他给我的钱,等我走了之后你帮我交给他。」

她低头看着盒子,好一会儿才抬头,她转身抱住我说「姐,你不喜欢陈大哥吗?」

喜欢吗?我不敢,我摇摇头。

「姐,我总觉得陈大哥能把你这儿捂热。」她指尖点在我心口的位置。

我说「我本来就是个没有根的人,一颗心也早已被人伤透,如何敢爱?」

她擦擦眼泪,看着我说「姐,你什么时候走?」

我想和他吃完最后一顿饭,我想记住那些菜的味道。

我说「明天一早。」

她点点头,拿着两个盒子走进了风雪中。

她瘦弱的身影,在雪地里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直到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漫天的白色里。

她没有跟我说再见,我倚着门框,轻轻的说了一句「再见。」

我洗了一块毛巾,将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擦干净,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照常关门,再给我做饭。

他在厨房忙碌,我倚着门框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

他有些不自在,好几次跟我对视,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菜做好了,我照常坐在桌边先吃,他从口袋里拿出钱,放在桌子上。

一块豆腐掉在了桌上,我闭了闭眼睛,扔了手里的筷子,气道「这筷子影响吃饭,该换了。」

他将自己手里的筷子递给我,说「先用这个,我明天就去换新筷子。」

我说「碗也不好用了。」

他抬头看我一眼,说「嗯,也换了。」

我说「桌子也不好。」

我看哪都不好,有一瞬间,我想掀了桌子,我就不该跟他吃这顿饭。

我说「我今天不方便。」

他搁下碗说「还没到日子呢?」

他记住了我的特殊日子,尽管我毫不领情,他依然每次都会给我煮红糖姜水。

渐渐的,我觉得每次来的时候,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我说「我心情不方便。」

他点头「那就陪着你。」

我们俩的老规矩是,只要留下,他就必须给钱。

我每次例假前两天,他都会留下来陪我。

我曾问过他「这样不觉得吃亏吗?」

他从热水盆里拿出我的一只脚,放在他膝盖上,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按压在我的脚底,让我一瞬间失神。

他说「两个人在一起,又不是非要这个,我就陪着你也高兴。」

我将脚从他手里挣脱,抵在他下巴处,脚尖轻轻的摩擦着他刚冒头的胡茬。

他抬眼看着我,一副任我为所欲为的样子。

我轻哼「我不高兴。」

他说,他喜欢看我撅嘴撒娇的样子。

呵,我立马抿直嘴唇,绷着脸让他快点洗。

电视机里放着八点档的狗血肥皂剧,我坐在床上发呆,他在浴室洗澡。

那哗哗的水声,让我心烦意乱。

我钻进被子里,将自己卷成个蚕蛹。

他出来时,站在床边默了一会儿,说「我盖什么?」

我没好气的说「盖屁。」

他犹豫了一下,过来拉我的被子,我拽的很紧,他不敢用力,怕我发脾气。

其实,我躲在被子里咬着牙不敢哭出声。

就在我脑袋缺氧快被憋死时,我悄悄的吸了一下鼻子。

一只大手,毫不留情的掀了我的被子。

他居高临下站着,手里拽着被子,一脸的冰寒。

我不敢看他,慌忙撇开眼。

他一条腿跪在床上,俯下身来,捏住我下巴,说「不是要走吗?哭什么?」

……他怎么知道?那丫头出卖我!

我不说话,干脆放任眼泪往下掉,哭个痛快。

他一把将我捞到怀里,说「不走,行吗?」

不要跟我说话,行吗?

我已经好久没有流过眼泪了,这个狗男人,知道了还跟我装。

他抱着我,我埋在他怀里使劲儿的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的没力气了,那些身体里的悲伤好像都随着眼泪流了出来。

他抬手,抚着我的短发,说「不走,行吗?」

我按了按涨疼的眼睛,说「你养不起我。」

他笑了笑说「你吃的这么少,还怕我养不起。」

我还要说话,他打断我「不走,行吗?」

我跟他对视良久,心里那句话始终没有敢问出来,我只点了点头。

他那笑着的眼角,溢出了点点泪痕。

我始终不敢问他「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不让我走,为什么要喜欢我?」

我不敢问,更不敢听答案。

我只知道,他像极了我的陈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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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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