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16日下午，拉萨市公安局民警正用螺丝刀拧开一个密封严实的木箱。

“很重，五块，一块一公斤。”

只见报纸和防震气泡膜中小心翼翼地包裹着5块黄金，共5公斤重。

随后，民警又打开另一个包装一模一样的木箱，可木箱中却装着残缺不全的石块。

“我订的是黄金，共25公斤，可现在都变成了水泥块！”陈某方急不可耐地说道。

“我当时在机场搬箱子就觉得不对劲，跟黄金的手感不一样，没想到是石头！”陈某平一脸后知后觉的惊恐状。

据悉，陈某方与陈某平都是从事黄金生意的买卖人，当前在拉萨经营黄金店铺。此前，他们从深圳订购了30公斤黄金，分两箱装。谁承想，25公斤一箱的黄金竟然被偷天换日，变成了一堆不值钱的石头。

本案疑点重重，究竟谁是黄金大盗？民警是否能追回那箱价值近700万的黄金？

“点金成石”

“这箱5公斤的黄金是我的。”陈某平顿了顿，继续说：“25公斤那箱，有8公斤是我的，剩下17公斤全都是他订的。”

一旁的陈某方仿佛还未接受真相，仍在神游，整个人被吓傻了。

据警方了解，两人在拉萨各自有一家金店，陈某方主要做黄金饰品，而陈某平主要从事黄金加工。二人接触黄金行业十几年，一直讲究信誉，因而生意兴隆。

作为同行，陈某平与陈某方关系良好，经常交流经验，还会一起从外地订购金条，通过航空快递寄到拉萨。而后，两人再结伴而行，赴拉萨机场取回黄金。

事发前几日，陈某平与陈某方又一起从深圳订购黄金。因黄金价值高昂，故特地投了保。

2017年5月16日上午，陈某平等人来到贡嘎机场取货。多年来，两人频繁通过航空快递买黄金，从未发生过意外。因此，他们并没有在机场验货，而是搬回家再打开箱子。

“机场人流太多了，被人家看到黄金不好，所以我们每次都是拿回来再打开。”陈某方说。

装黄金的木箱

货物到达的航班是上午8时，两人预计货物的分拣要花费2个小时，因而上午10时多才去取货。

到达机场后，两人只花几分钟便从机场仓库保管员手中取到了两个木箱，随后来到陈某方家中验货。

“我们当时惊呆了，只打开25公斤的箱子，5公斤的还没来得及开，发现全是石头后，就赶紧回到机场报案。”陈某平说。

“这个涉案金额特别巨大，25公斤黄金价值高达690万。”副局长王超说。

此案件立刻引起了上级的重视，共出动三个派出所的民警合力展开调查。

监守自盗？

“这个黑色塑钢带好像被人重新烫了一下，又装上去了。”办案民警说。

原来，装有25公斤黄金的木箱外的封条有明显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大概是被人用剪刀等工具破坏后，又重新用打火机融化后黏在一起。

“这个痕迹太明显了，肯定被人拆封过，进行了二次包装，封条也不换一个。”民警尚玮说。

黑色塑钢带

经检验，木箱中用来包裹黄金的报纸皆为《深圳日报》，显然发货地为广东深圳。

此外，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箱中黄金，并非易事。因为箱体表面被10颗螺丝钉紧紧焊住，若手头没有电动工具，拧开后再旋上去，单靠螺丝刀根本无法打开。

此前，民警通过专业工具打开5公斤黄金的木箱都耗费了不少力气。因此，警方推测，盗窃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作案。

再来，陈某平等人的报警电话是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才打的，略显仓促，倒像是临时起意。

因而，警方怀疑此案或许是陈某平等人自导自演，监守自盗，故意将黄金调包，再用警方的调查结果去骗取保险金。

此外，事发后，陈某平等人曾多次赴保险公司，要求对方尽快理赔。

“还有一个比较可疑的点，25公斤黄金和25公斤的石头重量悬殊，他们在搬货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民警疑惑地分析道。

为了调查两人是否有监守自盗的嫌疑，警方特地调取了5月16日当天陈某平等人的监控录像。

根据视频显示，除了陈某平与陈某方二人外，还有一位名叫陈杰的人同去机场取货，此人乃陈某方的侄子。

上午10时30分，三人开车从贡嘎机场取完货后返回。11时7分，车辆经过一处高速收费站。11时42分，三人才到达陈某方的居住地。

“时间卡得太死了，中途也没有偏离行驶路线，跟他们描述的时间基本吻合，所以在路上应该没时间换货。”民警尚玮说。

随后，警方又调取了陈某方小区的监控。

视频中三人的行动轨迹十分正常，神色没有丝毫慌张，按部就班地从后备箱拿出两个装有黄金的木箱。

随后，陈某平与陈某方将25公斤木箱搬上楼，而陈杰则把另一个5公斤木箱骑车带走了。

监控中三人的车辆

11时55分左右，陈杰骑车返回，并提着带走的木箱上了楼。12时左右，陈某平三人一起下楼，带着两个木箱匆忙地赶到公安局报警。

通过几个监控视频串联，陈某平三人并无充足的作案时间。尤其是在报警后，三人与民警时刻保持联系，更不可能偷龙转凤。

为了安全起见，警方还是来到陈某方家中现场勘察，可翻箱倒柜下来，并未发现任何与黄金相关的可疑线索。

对此，警方再度怀疑，如若三人早有预谋，或许事先早已准备好一个一模一样的装满石头的箱子，如此只需几分钟甚至几秒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调包。

监控中的陈杰

“装黄金的箱子是深圳特制的木箱子，其他货物根本不会用木箱子装。他们经常从深圳购买黄金，手里应该也保留过这些包装。”尚玮说。

为此，警方特地来到陈某方小区进行现场实验，按照一比一还原三人从车中取出木箱的过程。

在相同光照、位置与动作的条件下，陈某方在监控中所搬的木箱与报案时的木箱特征完全吻合，说明他们可能在室外调包。

另一边，民警通过走访调查，发现陈某平等人在黄金一条街上生意良好，个人也没有负债，因此大概不会做出恶意骗保的行为。

就这样，陈某平三人监守自盗的嫌疑彻底排除。

机场调查

“他们三人从机场取到货的时候，箱子里装的就全是石头了，我们只能调查两箱黄金的全部运输流程。”民警说。

黄金运输共经过三站，分别是发货地深圳宝安机场、中转地成都双流机场以及取货地拉萨贡嘎机场。其中，黄金曾在成都双流机场停留过2个小时左右。

成都双流机场

通过调取深圳宝安机场的监控，警方发现黄金打包与安检的过程都无任何可疑迹象。

“我们连X光图像都采集了，全是黄金，没有石头。”民警如实阐述道。

而后，警方又查看了中转地机场的录像。

在5月16日凌晨1时52分至1时58分间，共有8箱黄金通过安检，其中也包括陈某平等人的两箱黄金，并未发现异常，说明此时箱中的黄金安然无恙。

随后，两箱黄金被存放在货运仓库，在长达两小时的监控录像中，没有任何人去靠近或是接触过木箱。

“从仓库到飞机的过程中，在板车上运输的监控视频也是完整的。箱子一直在板车上运行着，不可能被偷盗或调包。”

综上，黄金在成都双流机场出问题的情况也基本被排除。那么如今就只剩下取货地拉萨贡嘎机场了。

5月16日上午8时，飞机准时降落。随后，搬运工将装载着黄金的木箱运回货物仓库。

10时30分左右，陈某方三人将货物取走。那么，调包有没有可能就发生在这两个小时之内呢？

随后，警方立刻对机场监控展开调查。可疑的是，有关于机场内部几个中心区域的监控都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发生了故障，画面缺失。

“我们把货运公司的职员都问了个遍，包括他们的工作时间、流程、职责等。然后再对比他们的笔录，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民警尚玮说。

经详细调查，所有工作人员当天都在认真负责本职工作，不曾离岗。

“他们肯定提前准备好，反侦察能力很强，才能逃过机场的重重防备。”警方头疼地表示。

就在警方一筹莫展时，木箱上一个被遗漏的信息成为侦破此案的关键。

合伙调包

“木箱上的字被打磨掉了以后，才写上‘陈杰’两个字，而且跟前两个机场监控录像的笔迹完全不一样。而且木板内侧有一个疑似‘马’字的痕迹。”

由此可见，这个装有25公斤黄金的木箱极有可能被人使用过，而后才换成“陈杰”的名字。

通过调查机场记录，民警果真找到了一位姓“马”的男子，且此人多次从深圳订购黄金。

“那个箱子可能是我之前丢到机场垃圾堆的，我经常只取出黄金，然后将箱子扔掉。”马某解释道。

果不其然，专案组在机场垃圾堆里发现了不少包装黄金的木箱，这说明任何人都有取走木箱作案的嫌疑。

综合所有线索，专案组分析了案犯调包的整个流程：“先从垃圾堆捡木箱，而后装入石头，再与装有黄金的木箱调换。在此期间，还要磨平字样，写上收货人名字。”

“犯人的身份很明了，肯定是最直接接触货物的人，就是货运公司的职工了。”拉萨市公安局副局长说。

对此，警方立刻将搜查对象集中在案发当日的五名货运公司职工身上。

其中，有一位名为李某国的男子最为可疑，他是仓库保管员。每次民警来机场调查时，他总是鬼鬼祟祟地在附近晃悠，观察警方动向。

“他的工作职责就是看管货物，接触货物时间最长，而且案发当天还是他当职。”尚玮说。

与此同时，警方也在攻破另一大技术难题，即机场监控的短暂故障，这是极不寻常的现象。

在技术人员的协助下，警方终于查到了监控故障前一个小时的录像。

监控下的李某国

5月11日晚8时，有一个身形疑似李某国的男子从货运大厅直奔监控室，随后，监控就故障了。

此外，通过对李某国的社会关系以及生活情况的调查。

警方发现，李某国平时花钱不加节制，且欠下一大笔赌债，工作收入根本无力满足他的生活需求，更无力偿还大额赌债。

最可疑的是，案发当日，李某国竟然立马向机场提出辞职。

“肯定有人跟他勾连内外，不然整个犯罪过程根本没办法完成。”拉萨公安局副局长判断。

为了揪出李某国的同伙，专案组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先以跟踪李某国为重。

果不其然，长期住在机场的李某国突然前往市区，与一名神秘男子交谈几分钟，又急匆匆返回机场。

经调查，该男子名叫刘某明，经常与李某国鬼混，且二人都爱好赌博，并欠下大额负债。

最为板上钉钉的线索是，刘某明经营一家快递公司，每日都会前往机场取货兼送货，因此与李某国内外勾连极其方便。

为了防止二人销赃，警方立即将二人缉拿归案。2017年6月18日，刘某明接受审问，并承认了犯罪事实。

“我家里有三个小孩，所以希望坦白从宽，赶紧回家陪家人。”刘某明表示。

刘某明

而后，根据刘某明提供的线索，警方立刻赶往一家水厂市场，找到了藏匿在其中的25公斤黄金。

自此，李某国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本来觉得整个计划很周到，后来才觉得都是漏洞，最大的漏洞就是心理。一个人做了亏心事以后，一直都是心虚的。”

李某国

2018年2月25日，拉萨市中级人民法院考虑到二人盗窃过程无造成他人人身伤害，且被捕认罪积极，仅以盗窃罪判处两人各14年有期徒刑。

正如李某国所言，做了坏事，最心虚的一定是当事人本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