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入义眼需要多少钱呢(被炸掉右眼的卖家)

被炸掉右眼的卖家,用市场价的十分之一,帮同类定制义眼

一只眼能丈量的人生宽度。

文/郑亚文

编辑/范婷婷


小时候,胡云飞频繁做噩梦。梦里的自己,有时在教室上课,有时在跑步,眼球突然就掉了出来。周围人指着他嘲笑,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他每次都会被吓醒,却绝望地意识到,梦里的景象是事实。


十一二岁的小胡云飞,还接受不了右眼球已被摘除的事实。刚步入青春期的小男孩,无法和同龄人一样朝气蓬勃地活着。胡云飞戴着塑料质感的假眼片,刘海遮住眼眶,低着头走进初中、高中、大学校园。


25年来,胡云飞戴过各种机构生产的眼片,他从老家山西跑到北京、郑州,想找一只“不那么假”的眼片。每次,都有和他结伴的单眼人士,“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胡云飞称他们为“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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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家最终失望:“不是太贵,就是太假。”胡云飞开始学习造眼片,最初只为满足自己的需求,后来,无数“同类”找上他,希望他能帮忙造一只眼片。


“只有单眼人,才知道单眼人想要什么。”胡云飞开了间网店,专门为单眼同胞提供相似度90%以上的眼片。


“身体有残疾的人,没有外向的”


胡云飞左手手掌到小臂处,爬着密密麻麻的伤疤和突起——这是雷管爆炸时,扎进皮肤里的碎铜粒。“太多了,取不干净。”


这只布满伤疤的左手,救了他的左眼,但右眼却没能幸免。


1996年夏天,11岁的胡云飞一个人玩雷管,小孩子没有安危意识,结果雷管爆炸。管身碎成无数颗细铜粒,扎向胡云飞的脸。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住半边脸,左眼保住了,右眼当场流失。


这场事故,成了他人生最初的记忆点。他对那之前的生活早已模糊,就连梦里的世界,都只有单眼160度的视线范围。


在医院的半个月,胡云飞尚未意识到,失去一只眼睛,对人生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听到妈妈在哭,爸爸在求医生:“把我的眼睛给我儿子吧。”


眼球流失后,眼眶里就空了。医生介绍了一家机构,花了300元,给胡云飞戴上医用塑料眼片,虹膜都是绘制上去的。“就像一个塑料壳子嵌在眼眶里,很假。”


到了学校,胡云飞才深深感觉“抬不起头”,长大后,他知道那是“自卑”。


只有左眼能看见,生活上很不方便。“对焦对不准,所以抓东西经常抓不准,会出丑。”


胡云飞开始留长头发,走路低着头。因为眼睛的问题,他性格一直内向,没什么好朋友,对于自己的情况闭口不谈。“身体有残疾的人,就没有外向的。”


大部分时间,胡云飞都在埋头苦读。他对一个女同学有好感,但因为眼睛的原因,也不敢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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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胡云飞选了电子商务专业,“因为做电商,可以不用见人。”毕业后,他在太原一家规模比较大的网店,做了3年运营,月薪3000多元。


省吃俭用了3年,胡云飞攒够3万元,第一时间到北京的医院,做了眼台植入手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右眼开始萎缩。当天,医院有6个人做了同一个手术。


胡云飞和另外几个人结伴,一起去各种医疗机构找“逼真”的眼片。一找就是一两年,认识的单眼同胞越来越多。


境遇相同的一群人,从北京跑回山西,又从山西跑到郑州,“满意的眼片没找到,钱却花光了。”


“我们该庆幸吗?”


胡云飞不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他决定自己学习造眼片。


2015年开始,工作之外所有时间,胡云飞都花在寻找资料上。国内没有找到方法和愿意教他的老师,他到外网找外国师傅。辗转问了一些人,最后找到一个日本老技师,愿意收费教学。


目前,眼片的材料里,比较好的是玻璃和高分子树脂。胡云飞用的是高分子树脂材质,材料从德国和西班牙进口。生意往来多了,他还成了代理商,为国内一些机构供货。


眼片手艺,胡云飞学了3年。几道工序里,每一道都需要技师反复锤炼。为了不让材料浪费,练习到一定阶段后,胡云飞在论坛上,寻找那些没钱买眼片的人,免费帮他们定制眼片。


人的眼眶、虹膜各有差异,每练习一次,都是给自己攒一次经验。为了让眼片看起来像真的一样,胡云飞还会给眼片打磨、抛光,让眼片看起来水灵、有神;在眼白处粘上红毛线,伪装成红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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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年的锻炼,胡云飞的眼片逼真程度达90%以上。他也真正开始走进单眼人群更深层的世界。


“国内的单眼人群,挺庞大的,但又很边缘。”大家会关注盲人的世界,但很少关注单眼人。


“因为,我们虽然算是残疾人,但也有一只眼睛能看到。”甚至在网络上,只有统计国内盲人的总体数量,没有单眼人群的统计资料。


前两年,有单眼人士花精力做过调查,全国的单眼人大概有100万左右。这个数据并不官方,只在论坛内提到过,可信度有多高谁也不知道。


双眼健全的人,水平视角有180多度。单眼人只能看到160度,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单眼同胞不被允许考驾照。前几年,胡云飞和一群单眼同胞联合向交通部建议,让单眼人也能考驾照。“但晚上还是不敢开车。”


在一个单眼人聚集的论坛里,一个网友表态,我们不应该抱怨,毕竟不像天生盲人一样,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有人提出疑问,“我们应该为自己没有盲得足够彻底,而感到庆幸吗?”


没有人能给出正确答案。胡云飞花了很多年,才与自己和解,接受命运的他,开始帮助别人。


他认为,单眼人大多自卑,且很多都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找工作时,会频频受阻。而他上过大学,又拥有自己的网店,理应为大家做一点事情。


“我爸爸是做眼片的”


买眼片的人目的大多相似——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即使只有一只眼睛,也有追求美的权利。


2019年,一对东北夫妻,抱着2岁多的女儿,来太原找胡云飞。小女孩一只眼睛得了视网膜细胞瘤,手术摘除了眼球。


“小姑娘很漂亮,趴在爸爸肩膀上。也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往她眼眶里注入硅胶开模时,一声没吭,乖得很。”胡云飞看着难受,小女孩失去眼睛的年纪,比他当年还小。


这是胡云飞见过最小的单眼同胞,年纪最大的有七十岁,老两口在机构的价格面前望而却步。打听到胡云飞,相互搀扶着从乡下赶到太原;还有快要结婚的年轻小伙子,想要赶在婚礼前,定制一只满意的眼片,在太原一待就是20多天,胡云飞陪着他反复修改直到满意为止。


这几年,他接触的单眼同胞,遍布天南海北,近的有山西本地人,远的从新疆、广东、湖南等地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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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构卖1-2万元甚至更贵的眼片,胡云飞只卖2000-4000元。眼片是损耗品,平时需要摘下来保养,一般过几年要换一个。有时候碰到特别困难的人,胡云飞会免费帮人定制眼片。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东北的大学生,家里穷,兜里只有来太原的路费,胡云飞没考虑什么,就让人过来了。直接住在工作室,每天两人一起开工。


直到现在,胡云飞偶尔还会免费帮人定制,他还定了一个优惠政策:未满18岁,以及贫困户的买家,都可以打五折。


胡云飞的网店,成了单眼同胞寻找组织的窗口。他在太原租下一个套间,每天天一亮就到岗,除了接单,就是埋头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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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那只仅剩的左眼,每年为六七十个单眼同胞生产眼片。多年来,胡云飞很谨慎地保护左眼。但因为长时间伏案,盯着直径只有1厘米左右的眼片,视力还是下降了。


让胡云飞感到无奈的是,90%以上的人,都不知道网上可以定制眼片。大多数人是靠医生建议,去机构买几万元的眼片。但他知道,不少机构会派人,到他这里花钱学习,还有机构在他店里进货。


他在社交账号里写:“如果你是单眼同胞,找不到工作,可以来找我,免费学习制作眼片。”


如果成为技师的单眼同胞多起来,可能会把市场价格拉下来,便少一些四处奔波无门的人。这是他理想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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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东北小姑娘的父亲,今年加入了胡云飞的计划。他决定转行,找胡云飞拜师学艺,以后要亲手为女儿造眼片。


胡云飞也有一个女儿,今年3岁多。妻子是那位他在高中时,便产生好感的姑娘。两人大学靠QQ保持联系,在一起后,女方家长严厉反对。胡云飞和妻子争取了很多年,一直到快30岁才结婚。


女儿喜欢爸爸,每天晚上,胡云飞把眼片取下来,孩子都会拿在手上玩一会。前段时间,学校老师问家长是做什么的,女儿说,“我爸爸是做眼片的。”


老师不懂眼片是什么,在胡云飞接孩子时问了他,他很坦然地笑了。他觉得没什么,也满意当下的生活,“现在已经很少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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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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