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

车水马龙的时髦大街

里面是

残缺热闹的复古回忆

“裤腿长了，哪里有打褊的地方？”

“民众乐园背后，一条gai都是裁缝！”

在武汉最繁华热闹的地段背后，藏着一条古老狭窄的小巷——贤乐巷。

小时候被大人带着去民众乐园，路上穿过贤乐巷，看到街上的裁缝踩着缝纫机“哒哒”作响。

如今这条绵延着几代人回忆的老街道，尴尬地藏在繁华的边缘，藏在老街道里的老手艺人，也被迫越藏越深。

我只想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躲过江汉路上一阵阵的广告音乐，穿过热闹的马路，转身进入一条老巷子。

巷子口还有些热闹的景象，越往里走就越发静谧，剩下用心慢慢生活的平静气息。

越走越深，弯弯绕绕的就来到了贤乐巷。

狭窄的街道、不太平整的地面，以及头顶上被杂乱的电线和各家老式晾衣架装饰而成的天空，唤醒的是每个人脑海里都会有的老社区记忆。

而向远处眺去，高耸的建筑骄傲地挺立着，将老社区团团围住。

相形之下，贤乐巷就像一位迟暮的英雄，收敛起曾经的光芒，将一切的故事都藏进沉寂的时间里。

暖暖的冬日阳光之下，几位老手艺人正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计。

我们去的时候肖师傅正在改一条牛仔裤，头也不抬，麻利地拆了原本的裤子上的缝合线，重新在缝纫机下面过了一道，这期间还能跟街坊邻居搭个腔。

“下岗之后就做了裁缝，到现在都做了22年了！”

肖师傅一头小卷发，叼着烟，语气里透着武汉嫂子们不服周的狠味，一边干活一边跟我们分享她的故事。

当年下岗之后，为了生计，肖师傅就在这条贤乐巷做起了缝补的生意，当年民众乐园里面开店的，都把衣服送到这里来修来改，名气传出去之后，现在是接待武汉三镇的客人。

被问到来改衣服的客人里年轻人多不多时，肖师傅也非常有她的性格。

“我只做年轻人的生意，老年人太‘滴多’了。”肖师傅指了指那些一大摞年轻人的单子，末了还是补充了一句，“有些还是要做的！”

就比方说刚刚到铺子上来修按扣的一对老夫妻，是精致灵醒了一辈子的讲究人，经常顺路到巷子里来修修补补，肖师傅提起他们就赞不绝口。

贤乐巷对面打围了三四年，里面已经拆得七七八八了，而贤乐巷的消失也是早晚的事情，因为肖师傅说她们夫妻已经想退休了。

“我是肯定不能再做了，我都六十几了，再舍不得老顾客也不能再做了。”肖师傅说着向我亮了亮包着创可贴的手指。

前几天一个顾客催她赶工，一下子慌了神，被缝纫机扎到了手。

不仅是这，长时间的埋头和缝补工作，对肖师傅的颈椎也是伤害。

我心里一阵叹惋，追问她这个手艺会不会失传了，她还是依旧直爽地说：

“年轻人都不愿意做这个啦！”

旁边的耿婆婆正在挑选扣子，一件羽绒服的扣子整个脱了，内里的羽绒都从破口处往外钻。

耿婆婆说这个扣子肯定是按不上去了，但是能想个办法补上去，再不会跑毛了。

听到这个答复，衣服的主人连说“那好，那好！”

她特意从江岸跑过来，就是因为家附近都没有会修的，经人推荐才寻了过来，果然没让她失望。

耿婆婆在这里也有8年了，铺前的牌子展示着她曾经的光荣事迹。

说到搬家，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如果这条街没了，那她也不做了。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裁缝还是一个非常火的行当，热闹的民众乐园大舞台上精彩纷呈，后面贤乐巷的裁缝们马不停蹄地为演员们改戏服。

新民众乐园时代来临的时候，买完衣服的人也会顺路到贤乐巷找裁缝打个褊，这样一条龙的服务，也让裁缝街的生意异常红火。

但是这样的老行当，还是没能跑赢时代的浪潮。

日益洋气的武汉给了年轻人更多的选择，民众乐园不再是潮流中心，悄然落幕。

虽然贤乐巷的裁缝们还在坚持缝缝补补，但生意早已大不如前，曾经年轻的他们，年复一年的，也要熬不住了……

随着老社区的接连被改造，这条老手艺人栖身的裁缝街也被纳入了“清除”计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抹去存在的痕迹，只能让铺子多开一天是一天。

“裤子太难买了，腰合适腿就短了，裤长合适腰就大了。”

朋友也曾跟我抱怨网上的尺码没有“感情”，一条合身的裤子太难找，裤腰上常年得夹几个夹子用来固定。

直到有一天，她在地下超市旁的小巷里找到了一个小裁缝铺子，才终于可以抛开那些“裤腰改小神器”。

不知道是年轻人更愿意将就，才让裁缝铺逐渐消失了；

还是愿意静下来学手艺的越来越少，才让年轻人不得不将就了……

随着裁缝铺一起消失的还有修鞋、修伞、配钥匙等等各种小手艺铺子。

这些小铺子以前都是每个社区小巷的标配，下个楼就能解决，现在却是随机藏身于各个城中村的小楼栋里，得花心思去寻，或凭运气去碰。

皮鞋不小心蹭花了；拉杆箱的轮子不灵活了；雨伞的伸缩有些困难了……

这些小小的问题，只需要找到这些小铺子就能得到解决，但这些铺子的接连消失、隐秘难寻，又让我们只能牺牲这些还有使用价值的物品。

社会将这些手艺人抛在脑后，究竟带给我们的是高效和进步，还是留给我们更多的不便？

还记得，高中的校服裤子就算是S码也是又宽又大，一点版型都没有。

在青春期懵懵懂懂开始追求美的时刻，在校服裤子上动动手脚成了成了大家普遍的行为。

趁着放学时间，溜进街角的裁缝铺里，看着师傅熟练地量尺寸、划线、剪裁、推动缝纫机。

“哒哒哒……”

一条肥大的校裤就变成了不过分贴身又恰好能修饰腿型的新裤子。

助力过青春时期内心小小骚动的裁缝铺，终将和逐渐消失的手艺人，一起慢慢淡出我们的视线。

也许生活的本质

不是去丢

而是去修

编辑 / 汤圆

摄影 / 虎子

设计 / 青山秀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