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两名文化程度并不高的女人，在一年多时间里，将1台海尔名牌冰箱魔术般地演绎成15561台，非法集资2600余万元。数百人居然忙不迭地数万数十万地把钱往她们那里送世界上的事情变幻无穷，有些看起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一旦阴差阳错碰在一起就会产生离奇的变异，车希云、王春霞一生的沉浮与海尔冰箱的关联亦如此。

夸句海口竟卷起怪异波澜

车希云，女，1993年她30岁，1米5的个头，她家在市郊农村，本人原是青岛某商贸大厦鞋帽部的售货员，在店里一直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但这位带着浓重乡土气息的女人打心眼里不甘于卑微，一直在想法子引起人们对她的注意。

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她萌发了一个天方夜谭的奇想。

她家想买一台海尔冰箱，苦于无门。1993年1月18日，她在海尔冰箱厂门口转悠半天，从冰箱贩子手里以高出市场300元的价格买了一台新式海尔冰箱搬回家里。

这种冰箱刚刚面世，是名牌中的精品，有位朋友眼馋了，前去打听门道。王希云没有露出实情，吹牛说：“找了冰箱厂的关系。”

“能否再帮着买一台。”

“行吧！”她淡淡地说。

这位朋友想趁热打铁，不一会功夫就取来3200元钱送到车希云手里。因为话已经说出了口不好收回，出于个人的虚荣，她自己赔上300元又在冰箱贩子手里帮朋友买回一台。

车希云能买到平价冰箱！她的身价也随之倍增，本来无人登门的家开始高朋满座了。

她又接连收下了几位有点身份的亲友送来的现金，依样办成了好事。这时的车希云还没有想到去骗，她只想花一两千元钱买个声誉，在领导面前证明她的价值，以求得心理上的满足。

当给他人买了11台冰箱，自己家里的积蓄垫进去3000多元以后，逢人便讲再也买不到了。越是说买不到，人家越不相信，以为她在卖关节变着法儿让人送人情。于是托亲求友拐着弯子，大堆小堆的礼品往她家里送，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由此，车希云开始成为神秘人物。

在明处，求她买冰箱的人趋之若鹜，而在暗处冰箱贩子也趋之若鹜。她一面艰难地应付着买冰箱的人的乞求，一面周旋于冰箱贩子的纠缠。

然而，她的内心毕竟是空虚的，每成交一台她要亏空300至600元，她车希云能有多大的家底！

此时她如果回头还有退路，但她选择的是另一条路：先收入钱再说。谁来找她买冰箱她都说，钱我暂时收下，再慢慢给你想办法！

她既没有关系也没有资金，只有靠拆东墙补西墙，收新款还老账来对付越来越多地求她买冰箱的人。这样一方面她的资金越滚越大，名声越来越响，另一方面她的债务也越欠越多，泥潭越陷越深。

原物轮回——带狗屎的冰箱

车希云能弄到冰箱，商店领导开始器重她了。

店里改革经营方式，实行柜台承包，车希云为了摆脱困境，她提出来要承包家电柜台。商店经理认为她是个“人物”，打心眼里头是高兴的。但他没有马上表态同意，他还要考验一下这位能人。

店里给车希云提供了资金，让她给商店进一部分名牌冰箱。

车希云心领神会，将收下他人的预付金垫上一部分，又以高出市场价200元的价格在冰箱贩子手里收购了近50台，以平价卖给了店里。

这一笔买卖车希云亏了一万多元，但店里净赚了一万余元，经理高兴不已。不久便帮助车办理了承包手续，给她投资20万元，规定每年收取承包费5万元。并让其拉出去另租房以商贸公司家电经营部的名义单独经营。

有了大商店的牌子，车希云如鱼得水。开始以商店的名义收钱。她以高价进低价出的方式经营，但她自己实在不能往外贴钱了。因此她采取一个手段，凡是给别人买100台冰箱，先交50台现货，还有50台想方设法拖着。即使这样也像磁铁般地吸引着追逐丰利的人们向她手里送钱。

由此。她的生意呈现出一种异常的繁荣景象，那个小店已不足以容纳她那红火的买卖，她需要一个存放冰箱的仓库以显示商家气派，她还需要一个得心应手的帮手，把自己的行为掩盖得天衣无缝。

王春霞便是她首选的理想人物。

王春霞是车希云在同一个村庄的同年女友，她有一个外人不知的特点，虽然只读过两年书，大字不识几个，但脑子特别灵便，做买卖从来不记账，一五一十全部记在心里，她报出来的账目，你用电子计算器一算分文不差。这便于做人不知鬼不觉的事情而不留痕迹。离她家不远处又有一套空闲的房子可以作为存放冰箱的仓库，请王春霞做帮手，看门、发货她放心。

1994年5月，车希云找到王春霞请她出来帮忙。

车、王联手后，她们的非法活动便很快进入一个畸形的发展阶段。她租用的仓库大小4间还有走廊过道，在达成协议的第一天，她就和王春霞一起搬进去100多台冰箱，摆了满满一仓库。此后仓库门前车水马龙，送货提货的人摩肩接踵。开始，王春霞忙于收货发货也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后来，一个离奇的小插曲引起了她的注意。

1994年8月的一天，不知谁家的狗，在存放冰箱的过道里拉了一泡屎。邻居的一个小孩在放冰箱的过道里玩，冷不防踩了一脚，气得往冰箱的纸盒上擦。他一个冰箱擦一下，直到擦干鞋底为止，几乎每一个冰箱上都留下了狗屎的痕迹。

这一天，运货的车来了，看着带狗屎的冰箱一个个往车上搬，小孩子站在旁边哧哧地笑。

可是没过两天出现了一个奇迹，这一台台带狗屎的冰箱从另一台车又搬回到了原处。小孩子惊奇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的爸爸。开始他爸爸训他不要瞎说，但事后他爸爸也悄悄地在冰箱上作了一个记号，注意观察这些冰箱的去向，果然冰箱搬出去几天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这家人一直没有琢磨透。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春霞也发现了这个秘密，但她却琢磨透了。

那天在装车的时候她发现了冰箱盒上的屎痕，还骂了一句真缺德。但就在冰箱搬走后的第二天上午，车希云告诉王春霞某公司有50台冰箱，你想办法把它买回来。当时市面上的价格是每台3300元。她一问价对方要3600，她回来告知车希云后，车二话没说，让王赶紧买下。搬进仓库一看上面依然带着狗屎，正是头一天卖出的那批货。

后来她又观察了几次车希云的进出货情况，几乎都是原来的那些冰箱在倒腾，她终于从中悟出了车希云玩着“原物轮回”的把戏。

原来，车希云过去声称在冰箱厂有关系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实际上她的冰箱全部是从冰箱贩子的手里，或者从各个商店的家电柜台上收买来的。

她一方面大量收取他人的预订金所欠的冰箱债越来越多，另一方面她又需要收取越来越多的钱以收购冰箱来还前面的老债。在这种恶性循环中，她需要保持一定数量的冰箱库存，给人以虚假的信息来骗取更多的资金。当她在社会上无法再弄到更多的冰箱的时候，只有靠“原物轮回”来骗人上当。于是谁从自己手里买走冰箱，马上指使王春霞再以高价买回来。

原物轮回的代价是相当高的，她卖出去的每台一般在3400元左右，拐一个弯重新买回来，起码要花3700元以上，最高的达到4100元，这里面亏空的数字可想而知，但为了骗人上钩她别无选择，不论亏多少也要买回来。

王春霞摸透了车希云的心理后，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无论谁从车希云手里买走冰箱，她便幕后高价买回，然后自己从中扒一层皮，再以更高的价钱卖给车希云。车明知如此，也装着不知道。

半仙指路——再演“空手道”

这种原物轮回进行一段时间后，很快暴露出致命的弱点：不仅搬进搬出耗费精力而且容易被人识破。同时每轮回一次还总要零星地消耗一部分冰箱，库房的存货日渐减少，外面的货源又濒临枯竭，而找她买冰箱的人则穷追不舍。到1994 年底，她高进低出的实际亏空已高达400多万元。

这时她已陷入极度的危机与恐惧之中。

在她家的附近有个称为半仙的算命先生，有一天她找半仙算了命，说她前程艰难，但有贵人相助。她信了。

不久，果然来了一位“贵人”，他是某公司的宋经理。这位“贵人”好不容易托朋友找到车希云交上了 100 台冰箱共 35 万元的预付款，商定过半个月提货。到了提货的日期，车希云的仓库里已没有几台冰箱可提，但她还是硬着头皮一脸笑容接待宋某，约好当天下午装车。

她怕露出破绽，中午把“贵人”约至酒店小聚，祝买卖成功。酒过三巡，车问宋：“你的这批冰箱眼下有没有主？”

宋答：“没有。”

车说：“你不就是要赚钱吗，我这里有个人要，帮你卖掉，每台给你 300 元利润不就得了。”

宋某一想，35万元本钱，半个月净赚3万，合算！两人很快达成了协议。

下午到了结账的时候，宋某钱迷心窍，灵机一动说：“这样吧，帐先不结，我连本带利 38 万全部投给你买冰箱，下个月一起算。”

这个结局出乎车希云的意料之外，真的应验了贵人相助的预言。

她受这件事情的启发，觉得投资返利比原物轮回更简便更有诱惑力，至于其后果她没有去想它，也不敢去想。

此后，她几经思考，设计出一个特别的方程式：以一台冰箱3500元为一个计算单位，每投一台冰箱的资金，返利300元，每半个月为一周期。比如说，投上100台冰箱35万元，每半月即可得到3万元利润，一年下来连本带利便变成了107万元。这种投资方式的确具有极大的刺激性！

一时间车希云、王春霞成了神仙。求她们的信男信女，疯狂地顶礼膜拜。

有一个小小的统计数字则略见一斑。在“投资返利”最红火的1995年5月前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她们就收到投资款多达480万元，平均每天30余万元。在这期间，某些领导干部的家人也拐着弯子把大把大把的钱往里面投，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阵子车希云、王春霞的钱多得连她们自己也不知如何处理为好，有时大捆大捆的钱，随意丢在店子里或家里的地板上，没有了也不知道。有一次她用一个破编织袋装了10多万元钱，丢在一个熟人家的床底下连招呼也不打，直到案发以后才想起来。

财迷心窍——投资者众生相

当王春霞的案子暴露后，众多的参与投资者，无论是赚了钱的还是赔了钱的，没有一个不鸣冤叫屈，高呼上当的。 ‘

车希云只不过是站了7年柜台，专卖鞋帽的售货员，而王春霞则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半辈子没有出过远门。

再看看那些参与投资者，真令人眼花缭乱。以抽查的50人为例：

文化程度：大专以上35人、高中10人、初中以下仅5人、有的甚至是攻读经济管理系的人才。

职业：国家工作人员、公司总经理、经理20人，学者2人、工人15人，其他26人。

这些走南闯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为何在小小的河沟里翻了船？

车希云、王春霞是骗子，但她们还有个与一般骗子不同的显著特点，特别守“信用”。不管是谁，昨天你投了资，今天你想把钱要回去，她们从来二话不说马上退款，这恐怕也是她们能骗人的一个绝招。

经审查，车、王对她们非法集资2600万的事实供认不讳。而案发后侦查人员追回的现金和实物全部加起来却仅有260余万元。

这笔钱哪里去了呢？

根据车希云、王春霞供述的情况，侦查员们算出的这样一笔账：车、王卖冰箱高进低出亏空 450万元，投资返利款1101万元，两项加起来一共是1551万元，这笔钱肯定到了投资者手里，这也是车、王实际亏空的全部数目。连同专案组已追回的那260万元，一共1800余万元。集资总数与这个数字相抵，还有800万元钱不知去向，这些钱或许被她们挥霍，或许像前文所述的那一袋子钱那样还丢弃在某个角落里，这都是有可能的。

那么，返还给投资者的那1551万元落到何人的手里？

尽管王春霞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对投资者的数百笔经济来往的时间、地点、人名、数目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但按照她交代的情况去核实时，这些投资者对返利的部分坚决予以否认。

在调查中侦查人员终于发现了其中的一个秘密。这次参与投资的大多数人是使用公款打着单位的名义投资．而实际上相当一部分钱是公款私投。投资后中途得到的返利款放进了个人的腰包，而最后吃亏的是国家和集体单位。车、王所供述的那1551万元，只有923万元在调查中得到核实，还有628万元无法落实，这些钱到底落入哪些人之手，这是一个无法破译的谜！